凌云按北京人的俗话乃我的街坊邻居,但此谓显然缘自帝都四合院形制的市井文化,与改开后的公寓文化多少有点"隔膜",牛马牛喽,所以此说在此属于借喻挪移。因为凌云与我住在同一幢楼,同一个单元,至多也只是高我几层而已,算街坊邻居否?
我们几乎在同一时段搬入小区,属于小区最早的一批"原住民",但彼此并不认识。公寓文化的特点乃是即便是邻居,也时常"老死不相往来"。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与陌生感亦因此而生。
凌云说,她后来几次見到我与艺谋逛星光天地(那都是陈年旧事了!)见我在锵锵三人行中侃大山,心说,咦,这人不就是偶尔可在电梯里撞见的同楼之人吗?最让凌云印象深刻的是,二年多前,七个"特殊身份"的人找我喝茶,进电梯后挤得满满当当,正好凌云从楼上乘电梯下来,那些"制服者"进电梯后以不太友好的眼神盯视了她几眼,就好像她是个身份可疑之人,引起了他们的警觉。凌云事后对我笑说。
前一段,我与凌云终于认识了,因为我们居然有几个共同的朋友,而且,更巧的是,凌云与她先生均是军队大院长大的,共同的出身与经历(凌云与我一样也当过兵)让我们有了许多共同语言,包括三观。所以呢,没事时,凌云喜欢招呼我楼下咖啡厅喝咖啡,或八号公馆吃湘菜。凌云是一快人快语、乐观豁达的湖南妹子,我乃江西长大,所以饮食口味彻底一般无二。
昨晚吃完湘菜,我们顺便在附近溜弯,边溜边聊。凌云说,她曾在附近为海外的朋友专门开过一家古玩店,还生意兴隆,说著,凌云给我看了店里曾展出的各种古物古玩与珍奇宝石的照片,令人惊艳。
然后凌云说,王老师,我们公司挂了一幅画,我一个懂画的朋友来公司小坐,看了画后,说:凌云,这幅画你拿出去起码换三辆法拉力。凌云说,最初我不信,就故意逗合伙人说,想五万元买下拿走,合伙人正色道,这画贵了,不能拿。这下凌云心知,那幅画果然是一值钱的东东了。
你那画是西洋画,还是中国画?我随口一问。
是中国画,凌云说。
哦,我不太喜欢中国画,我喜欢西方的的油画。我说。中国画,我只喜欢八大山人的画。我说。
八大山人?凌云用典型的湖南腔回应了一声,然后不动声色地说,那我给你讲个蛮经典的故事。
接下来,凌云开始不紧不慢操着一口的湖南腔调向我娓娓道来。
凌云说,好多年前,她去福建武夷山的茶马古道旅游,陪同她们的讲解员突然看见人影中晃着一张熟脸,她认出了,是江苏电视台娱乐节目中的那个著名光头(不是那个主持人,是另一个有名的。凌云强调说)。讲解员就凑上去想跟光头合影,结果被拒绝。讲解员便在一边委屈得抹眼泪,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。凌云见状,便上去劝慰,还和她开玩笑说自己是张曼玉,愣是把那个正伤心的小姑娘给逗开心了。然后,她们一边走一边聊,不知不觉走进了当年茶马古道发源地的一农家。就是一普通农家,也不是买货的,但凌云眼尖,见门边的柴火堆里随意地搁着几个瓷片。她好奇,用手抹了抹瓷片表面的尘埃,见里面是一幅画,心想,这可能是一古物。便问农人,这四个瓷片多少钱能卖?农家开口说50,凌云说,那我给你四百吧。
回到酒店,有人见了瓷片上的画,告凌云,这是八大山人的画,要收好。
回到北京后,凌云又找了许久权威的古画鉴定专家,众家异口同声地认定瓷片上的画真真乃为八大山人之手和手迹。
太传奇了,我说。
凌云笑了,说,所以人要多做善事,我看那个女孩委屈,就想安慰她,她带着我走到了那个农家,也不是专要去买东西的,只是随便走。进了农家,我也不知道那个瓷片画是八大山人的,只是喜欢。我觉得人做好事是会有好报的,最后,凌云愉快地说。
2022年11月5日手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