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“蓉漂”与民国时的大军阀杨森扯在一起,是不是有点“扯”啊?各位别急,听在下说道说道,看杨森算不算“蓉漂”的老祖宗。
成都又称“蓉城”,现在网上流传一个新名词,叫“蓉漂”。大概是成都发展太快,机会多多。成都市内的大学毕业生,大都不愿回本地,就在成都找工作。外地的、外省的本科生、硕士生、博士生,也来成都找机会。成都新晋新一线城市后,甚至北、上、广的打工一族们,承受不起超高的房价,也到成都来找机会。于是,一个新名词产生了,“蓉漂”,这也许是对应于“北漂”而来的吧。指那些在成都打工,既无编制,又无户口,更无住房的一族人,成都寻找机会,“漂”在成都。
但要说起谁是“蓉漂”的第一人,老祖宗,还真说不清!从史料上看到杨森曾在成都“蒙难”了一段时间,也就是“漂”了一段时间,那还是在民国初年,距今已经一百一十年了,大概当“蓉漂”的老祖宗,还有资格吧?若要知详情,听在下慢慢道来。
五天前发的《四川两大军阀刘湘、杨森恩怨情仇的起因》,杨森的营被学弟刘湘拖走了三个连,杨森因未按军令及时归建,被撤职。他把营部连的官兵安排好后,把营部的武器装备转交给川北政府,得了一笔钱,安排好家事及外室王凤后,又来到成都。杨森相信自己的能力,到成都那个“坝儿”,不愁没有我杨森的位子!
杨森到了成都,还真有机会。孙兆鸾的第三师是巡防营改编的。在川南与滇军对峙时,深感巡防营士兵的战斗力太差劲。所以不敢打大仗。军官基本换成了军校生,但是军士,即班长一级,还是旧巡防营的“棚长”们,除了吃喝嫖赌的本事外,带兵打仗只能是“呵呵”了。好不容易边打边训,训出了一批有战斗力的部队,又被尹昌衡“征西”平定西藏叛乱,抽走了一支五千人的“混成旅”,只有又招新兵补充。
五千新兵进来,大量的原巡防营士兵提升为“班长”,这些班长实在是太差劲!因此,师长孙兆鸳计划办一个军士队。正好,杨森到成都,听到这个消息,前去应聘教官。正是用人之时,孙兆鸾对杨森的履历相当满意,弁目队(士官学校)、速成军校出身,当过营长,有实战经验。学科、术科均优,还会武术!正是他所需要的人。至于未及时归建,违抗军令被撤职,他也就顾不得了。给了他一个军士队中校教育长的职务。送到军政部,大概是提拔的军官一长串,军政部长周俊也没有注意到还有杨森,居然大笔一挥,批了!
杨森好像是因祸得福,虽失去了带兵权,但军衔还升了一级,也算是有点心安了。
杨森也不失孙兆鸾所望,敎育长当得尽心尽职,训练整得象模象样的。除基本战斗技能训练、武术训练,亲力亲为外。还组织班、排攻防演练。班务管理讲解,干得风生水起的。孙兆鸾相当满意。可是,成都那个坝坝上,武备系、速成系的军官们,互相都是串的,杨森在孙兆鸾师得到重用,传到了第一师。
杨森到成都,当然不好回一师去。去干什么?被撤职之人,回去也不好意思。再说,回去遇到刘湘、唐式遵、杨国祯说什么?兴师问罪、对不起弟兄、还是一句:“你几爷子装了老子的桶子”!那几个“虾扒”说不定见了他就要躲开了。还是不去为好,自讨没趣。“山不转水转,总有一天,你几爷子落在老子手里,有你的好看!”
但是杨森,必定是耐不住寂寞的人。闲下来,也不忘去坐茶馆、花街柳巷的。教练官只有薪水,没外快。好在广安政府给了一笔钱,他带了一些来,还能到中低挡的“堂子里”走走。这种地方,难免遇上同学、故旧的。龙门阵要摆,杨森对刘湘,是含血恨天地控诉他“不落教”!同班弟兄都要算计。知道内幕的人,也劝他,不能全怪刘湘,是你得罪了团长张邦本,是张邦本授意刘湘干的。知道了真相后,他才平静下来,看来自己也没做对,被别人钻了空子。算了,只能在第三师干点名堂(业绩)出来,获得孙师长的青睐,贴紧孙师长,遇到有带兵实缺,孙师长会想到他的。
如果他在三师的事,在一师的营连级军官中传传,还没有什么。偏偏传到了张邦本耳朵里。张邦本想,不能就这样算了,这种人不听军令之人,生性跋扈,目无长官之人,不能留在军队。张邦本找到师长周骏,告诉了杨森之事。周骏一听,还有这事?找来了最近提拔的军官名单,果然有杨森,还有自己的签字!看来是太大意了。加上杨森把机**、山炮给了川北政府,还得了一笔钱,这可是“盗卖军火”,加上不听军令,此人不能“留”!
周俊找来孙兆鸾,叫他开了杨森。
孙兆鸾为杨森说话,说杨森如何能干,军士队训练他相当满意等等。
“能干,有能耐?对这种又能干、又敢违抗军令之人,留在军队里是个大麻烦!这个事,你自己去搁平。你要搁不平,我以军政部的名义,下令开除军籍,永不叙用!还要追究他盗卖军火、吃空饷的罪行!”周骏除担任川军第一师师长外,还担任军政部长。也算是孙兆鸾的顶头上司了。
孙兆鸾虽然想做个好人,但也无奈,为了不至于弄得太僵,杨森确是个人才,今后还有大用。如果留下他,军政部长周骏,真的要以盗卖军火、违抗军令治杨森的罪,杨森恐怕命也保不住了。无奈之下,给了杨森一笔钱,让他在成都,自己想法谋生。
杨森拿了这笔钱,当然比他当中校的薪水多得多。杨森也算是有情之人,大部分寄给了玉凤。王凤有丫头使女、厨子门房的工钱要开,一个月也要凢十银元。至于家里,有土地,有生意,不至于周转不开。剩了不多的一点钱,他相信自己的能力,用不了几天,在军队找一个事做,也不是太难。
川军第二师是由保路同志军编成的,同样缺乏科班的军官。杨森拜访了师长彭光烈。杨森在前清新军当队官(连长)时,彭光烈当管带(营长),是他的上司。彭光烈也很欣赏杨森的战术能力,又是同盟会的同志,但是没有办法,杨森在军政部挂了号的,彭光烈不好得罪周骏。因为此时,胡景伊掌川省大权,周骏投靠了胡景伊,还参加了胡景伊在川组建的共和党分部。彭光烈是坚定地拥护尹昌衡派。其实第三师师长孙兆鸳也是拥尹派。但明面上还不好与胡景伊、周骏对着干。对杨森,只能是爱莫能助了。
彭光烈给杨森指了条路,可以去找第四师师长刘存厚,或许有点希望。刘存厚也参加了胡景伊那个共和党,周骏奈何不了刘存厚,因为刘存厚与胡景伊关系比周骏近得多,他不会在乎周骏的。杨森急匆匆去拜访第四师师长刘存厚,刘存厚婉拒了。刘存厚的理由是,没有军官空缺。第四师的军官几乎是“保定系”的学生,包括陆军小学、陆军中学、保定军校的。杨森有点失望啊。
正好,四川又开办了一个陆军军官学校,杨森又去碰碰运气。没想到,教员是缺,但学校是军政部办的。杨森又是军政部挂了号的人,谁敢收啊!
路路断!杨森把希望寄托给尹昌衡的西征军。托人打听,西征军是否缺军官。这一圈转下来,手里的余钱不多了。要想得到西征军的消息,需要时间。杨森只有退了城内的旅馆,搬到南门外一个鸡毛小店的小旅馆,暂时栖身,那个悲凉劲,就不用提了。他每天还去坐茶馆,打听消息,想钻一个空子,在军队谋得一个职务。成都陆军四个师、还有一个军官学堂,确实急需要杨森这种有学历、有实战经验的军官。但他在军政部都挂了号的,一提到杨森,只有摇头叹气!是个人才,可惜了,谁敢去得罪军政部长周骏啊?杨森,就在成都“漂着”了!
手里没钱了,不得不厚起脸皮找在成都的同学借钱应急。这个事,被速成系的同学鹤龄知道了,急忙到南门外鸡毛小店找到杨森,一看那个惨状,一张床上的被盖,差点看不出本色了,油渍麻花的枕头,杨森居然住得下去?这杨森当年在速成系,也是个讲究人,还真是的,“大丈夫能屈能伸”!
鹤龄是旗人,其父是成都滿城旗营的副统制,地位仅次于旗营四川将军玉昆,在大清时省内军界地位极高。其父开明,救了潘文华等一大批速成军官学校的反清学生,光复后,受到了军政界的尊重。鹤龄此时在川军参谋部任少校参谋,得知杨森的惨状,是同学,就该帮一把。
“子惠也是的,有什么难处,你该来找我。住这种鸡毛小店,你也睡得下。你跟我走,到我家去,我还管不了你吃住吗?”
“我知道你家宽敞,不是怕连累老弟吗?”
“什么话,同学之间,住一段时间,我不信周骏这么不容人?”
“鹤龄,我也该向老太爷请安的。不过,实在是惭愧,受难之人,也不好踏贵府门坎。你要帮我,凭老太爷的面子,给尹大都督写一封信,我到征西军去谋个职,你看如何?”
“实不相瞒,家父必定是前朝之人,不好过问军政人事。人家对你尊重,自己要知趣。现在家父已无意于政界。满城打开后,我家在满城的房产,大都做了商铺,除了租部分出去外,我家也经营南北货及洋货,家父现在打理生意。家父本意也要我退出军界,一心经商。可我发现,经商也要有靠山。之所以我还在军界混,无非是有这块牌牌,成都坝儿上的三教九流不得不收敛点,不用交什么保护费了。如果你真的想去西征军,你与尹大都督且止一面之交?当年尹大都督平定成都兵乱正困难时,你那个连及时进城,危难之时救了他的急,在皇城保护了军政府,他是一辈子都难忘的!你的营长还是他提的,你到雅安直接去找他,他还不安排你吗?”
“我已请人带信去了,我这不是在等吗。”
“你不用等了,我给你一百银元做路费,你去,他还不认你?不过,我认为,有高堂在,不远游。你不如到合川去找王陵基王老师,龙绍伯(龙光)到川军第五师当旅长去了,王老师接任了川军模范团团长。我在参谋部,知道高层的一些事,周骏奈何不了王老师。你与王老师关系又好,他一定会接收你的。合川离广安不远,家也能照顾到,你看呢?”
“你说得对。到西征军,在蛮荒地区打仗,是不安逸,还不如到合川。”
杨森心里想的是,那个穷地方,就是尹大都督封个团长当当,除了打仗,刮油水都没有地方,能不去更好。
“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,到重庆川军第五师去。周骏手伸得再长,重庆镇守使、川军第五师师长熊克武也不会买他的账,第五师相当于是独立的。你是老同盟会员,成都光复时你又有功(指守军政府所在地皇城),你的老师张澜与熊克武关系又好,张老师给你写一封推荐信,第五师还不接纳你?”
“鹤龄老弟,你怎么不早来?一语惊醒梦中人啊!”
“到了成都,遇难处不来找我,这是你的不对。算了,这个鸡毛小店不能住了,走,到望江楼喝一会茶,再陪老兄吃顿饭,今天就搬到我家去住。”
杨森在鹤龄家住了一天,鹤龄送了一百银元给杨森。杨森信心满满的离开成都,结束了“蓉漂”的生活。
出城走北路,到了顺化,拜访了老师张澜,说了自己在成都的遭遇。张澜本想留下杨森,管理“巡防营”,但杨森志不在此,也不好强求。如杨森愿到川军第五师,他会知会熊克武的。杨森想先到模范团看一看,顺便回了一趟老家广安,在玉凤处住了几天,安排好家事,才赶到合川。
到了合川,王陵基收下了杨森。王陵基为什么毫不犹豫就收下了杨森,他不怕周骏找他麻烦吗?
当时在速成军官学枚,杨森与王陵基关系不错,王陵基也欣赏杨森这个“优等生”。师生关系好。杨森当连长时,还约过“王老师”一起“吃花酒”,特别是杨森守皇城有功,升了营长,师生走得更近,在成都“花街柳巷”进出,当然是杨森付账,师生“同嫖”!你说他们的关系铁不铁?
王陵基在武备学堂,与刘存厚,周骏、张邦本是同学,与刘存厚还是留日的同学,当过杨森的老师。虽然在中国近代史上,此人名声不太好,但在四川军阀中,也是个一等一的人物。他是武备系中,撑到了最后的人物。武备系的人物都下台赋闲在家时,他靠着是刘湘、杨森的老师,还在四川政坛上混得风生水起。四川解放时,不识时务,当了最后一任的**省长,被俘后关在北京的功德林战犯管理所。
在功德林,**的将星云集。他在里面,唯一值得骄傲的,是他最先“反蒋”?当年在上海的“长三堂子”(一种高档妓院)里,蒋介石未发达,还在当股票经理人时,在长三堂子里嫖时,为争妓女,被王陵基,当时北洋政府的烟台镇守使,扇过几耳光!那些**将星们,只有被蒋委员长扇的份,敢扇蒋委员长耳光的,绝对是鹤立鸡群了。闲时,这些将军们吹牛,回忆过去高光的时刻。廖耀湘大吹缅甸大反攻,杜聿民大吹昆仑关大战。
他插话说,“你们这些算啥子哟,你们敢扇蒋委员长的耳光吗?我就扇过!”那些将星们惊得张大嘴巴等待下文,于是,他说了当年上海长三堂子里的事。为此,骄傲了好久。王陵基患有青光眼,白内障什么的。川人的话是“眼睛不太相干”。从此以后,给他擦鞋的是少将廖耀湘,给他刮胡子的是中将杜聿民。
杨森可怜惜惜的来找王老师。王陵基看他实在可怜,还是讲义气,大起胆子收留了杨森。他仗着与周骏是同学,说和了一下,什么“得饶人处且饶人”之类的话,给杨森一口饭吃。周骏也想算了,反正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,你王方舟(方舟,是王陵基的字)要做好人,看在同学面下,还是提醒一下,“此人不可授实职”即不能带兵。
杨森算是了栖身之处,当个少校教练官混日子。但是,杨森不是久居人下之人。王陵基也看出来了,杨森在此并不安心。王陵基虽然不怕周骏,但授实职带兵,还是要过军政部那一关的。杨森在老川军(指一、二、三、四师)里,他是活不出来了,还不如到第五师去。
熊克武是重庆镇守使,川军第五师虽属川军序列,但又是相对独立的,那是一支完全由**控制的军队。杨森是老同盟会员,也算是**吧。王陵基把这个意思给杨森谈了。杨森也有此意,只是不好意思说,才来又要走,有点不地道吧。既然王老师提起,他就顺坡下驴,给张澜老师写了一封信。很快,张老师回信,并附有给熊克武的信。杨森辞别王陵基,在合川上船,顺嘉陵江到了重庆。
有张澜出面介绍,一切顺利。到五师,当了个少校营长,而且是第九旅第十七团一营营长,还是主力营,旅长就是龙绍伯(龙光)。手下有一个排长,后来是共和国的元帅。
杨森,跳到重庆后,结束了漂泊。不过,他这一跳,又跳出另一段传奇,那是后话了。龙门阵要慢慢摆,今后会提到的。
杨森“漂”在成都时,当然算是:“蓉漂”了。不过,他是不是“蓉漂”的老祖宗,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