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论语札记·第29期】第4章 治世论

第1节治世之理想——和

儒家经典《大学》中关于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论述，是对孔子学说的精辟概括。社会的治理，说到底在于提高人的素质。孔子把人的素质的提高过程叫做“修己”、也就是修身。他认为，修身一方面要靠自我努力，另一方面，也离不开社会对他的教化。孔子重视修身，重视教化在人格养成中的重要作用，目的是实现他关于天下大治的理想。

孔子具有自觉的使命担当意识。他身处礼坏乐崩、天下大乱、社会危机深重、民众生存状况受到严重威胁的春秋末期，有着挽救危局的强烈愿望。孔子的相貌很像曾经残害过匡人的阳货，有一次，孔子离开卫国，准备到陈国去，经过“匡”这个地方的时候，匡人误以为他是阳货，把他囚禁于匡地。在此危难之际，他说：“文王既没，文不在兹乎？天之将丧斯文也，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；天之未丧斯文也，匡人其如予何？”（《论语·子罕》）“文不在兹”的“文”字，是指文王、武王和周公所传的礼乐文化。孔子怀有远大的抱负，并且非常自信地说，文王既亡，他的礼乐文化不都在我这里吗？老天如果要消灭这些文化，那我就不可能掌握这些文化了；老天没有消灭这些文化的意思，匡人能把我怎么样呢？孔子在此危难之际说出“天之未丧斯文也，匡人其如予何”这样的话，表明他自觉担当传承西周文化重任的使命感。孔子自信地认为，他之所以能够保存和掌握周代的礼乐制度、文化遗产，是天命使然，天不让这种文化灭亡，因此，那匡人就不能把我这个传承者怎么样。

孔子提出由“礼”致“和”的治世思想。“礼之用，和为贵。先王之道，斯为美；小大由之。”（《论语·学而》）这句名言清楚地表明，孔子把“礼”作为治世的手段，把“和”作为治世的目的。他认为，“礼”的作用就在于规范社会秩序和人们的行为，从而实现社会有序运转和人际关系和谐。“先王之道”最为美妙的精华正在于此：事无大小，都是由“礼”而致“和”。从另一面来看，孔子认为，“知和而和，不以礼节之，亦不可行也。”（《论语·学而》）这就是说，“和”是有原则的，是要以“礼”来调节的。如果只知道要和，不讲原则的一味求和，而不以礼来加以节制，那也是行不通的。孔子对于“礼”与“和”相互关系、相互作用的深刻阐述，对于我们坚持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相结合，构建和谐社会，仍然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。

孔子向往人际和谐的大同世界。他在谈到自己的志向时说：“老者安之，朋友信之，少者怀之。”（《论语·公冶长》）自己要尊老敬老，从而使老人得到安逸；自己要善待朋友，从而使朋友信任自己；自己要有恩德于少年，从而使年轻人怀念自己。这三句话，体现了孔子“泛爱众”（《论语·学而》）和“修己以敬”“修己以安人”“修己以安百姓”（《论语·问宪》）的仁爱思想，也表达了他实现人际和谐的社会理想。

在儒家的重要经典《礼记·礼运》中，孔子描述了大同世界的景象：“大道之行也，天下为公。选贤与能，讲信修睦。故人不独亲其亲，不独子其子，使老有所终，壮有所用，幼有所长，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。男有分，女有归。货，恶其弃于地也，不必藏于己；力，恶其不出于身也，不必为己。是故谋闭而不兴，盗窃乱贼而不作，故外户而不闭。是谓大同。”

这个大同世界，就是儒家的最高社会理想，它不是纯理念化的，而是具体化的，具有以下一些特点：

一是“天下为公”的社会制度。“大道之行也，天下为公”就是说，大道通行的社会，天下是人们所共有的。这个“公”，包括财物公有和权力公有，而首先是权力的公有。唐人孔颖达在《礼记正义》中解释说：天下为公，是指天子之位，尧不把帝位传给他的儿子丹朱，而以禅让的方式传授给具有圣德的舜；舜也不把帝位传给他的儿子商均，同样以禅让的方式传授给具有圣德的禹。这样的权力公有，是财物公有的保证。

二是“选贤与能”的管理体制。把有贤德、有才能的人选出来为大家办事，这是“天下为公”的大道得以通行的具体措施。管理社会事务的人员，是被民众选举出来的具备贤德和才能的人。选举贤能的权力在于“天下”，也就是全社会的民众。

三是“讲信修睦”的人际关系。在“天下为公”的社会里，人人都讲诚信，修和睦，这是人与人融洽相处的突出体现，这种良好的人际关系，就是人世间的和谐。

四是各得其所的社会保障。所谓“人不独亲其亲，不独子其子，使老有所终，壮有所用，幼有所长，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”，就是说老年人、壮年人、幼小的儿童以及“矜寡孤独废疾”的人，都能得到社会的关怀和保障。男有所事，女有所归，人人安居乐业。孟子也曾用“老吾老，以及人之老；幼吾幼，以及人之幼”（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）这句名言，简洁凝练地概括了儒家推己及人的仁爱思想和天下大同的社会理想。

五是各尽其能的社会风尚。“货，恶其弃于地也，不必藏于己；力，恶其不出于身也，不必为己”，就是说，在天下为公的社会里，人人都出以公心，具有高度的责任心，对社会财富十分珍惜，憎恶一切浪费现象，反对自私自利的行为。人们尽其所力为社会劳动，把劳动中不能尽其力和只为自己劳动看作是可耻的事。

六是安定有序的社会秩序。孔子用“谋闭而不兴，盗窃乱贼而不作，外户而不闭”来描绘这种秩序良好，人们有安全感，路不拾遗，夜不闭户的社会景象，并说这就叫做大同世界。

这个美好的大同世界景象，既有对原始公有制社会的憧憬，又有浓厚的儒家道德理想因素，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。后世许多进步的思想家都以此为奋斗目标。

——维新主义的代表人物康有为写了《大同书》，提出君主立宪制的主张，结果被封建势力扼杀在萌芽中，他没有、也不可能找到一条到达“大同”的路。

——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提出“三民主义”和联俄、联共、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，把建立天下为公的共和制国家作为他的革命纲领。孙中山领导的旧民主主义革命推翻了帝制，建立了共和，他为中华民族建立了不朽功勋。辛亥革命以后，他试图照搬西方资产阶级共和制，却导致军阀混战、四分五裂，革命果实被蒋介石集团篡夺。蒋介石代表帝国主义、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利益，不可能把中国引向进步。

——只有中国**，把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，选择了经过新民主主义通向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，领导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，建立了独立、自主、统一的新中国，为构建和谐社会，实现“大同世界”的美好理想开辟了道路。

人类社会是一个不断从低级向高级发展的历史过程。建立平等、互助、协调的和谐社会，一直是人类的美好追求，也是中国**不懈奋斗的目标。毛泽东在《论人民民主专政》中指出：“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强化人民的国家机器……以此作为条件，使中国有可能在工人阶级和**的领导之下稳步地由农业国进到工业国，由新民主主义社会进到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，消灭阶级和实现大同。”（《毛泽东选集》第4卷，1480--1481页）毛泽东对孔子的大同社会理想古为今用，赋予了全新的含义，这是建立在唯物史观和科学社会主义基础上的“大同境域”。

构建和谐社会的过程，是一个不断化解社会矛盾的持续过程。和谐并不是同一，也不是没有反差、没有矛盾。因此，不能“知和而和”，必须“以礼节之”，坚持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相结合，把目标和过程统一起来，积极而又循序渐进地推进和谐社会建设。

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，我们要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，这既是对古代“大同社会”思想资源的继承，又不同于历史上一些思想家所憧憬的“大同社会”，而是科学社会主义同当代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，也是全体中华儿女为之奋斗的崇高理想。